
白桦林——鱼肠剑
公元前260年,秦军攻打赵国长平,赵四十万俘众被坑杀。史称长平之战。雪芷,父亲给我起名字的时候,母亲问过他,为什么叫雪芷,那时父亲什么也没有说,在我出生三天后,他就背起包袱离开了我的母亲,离开了我,离
公元前260年,秦军攻打赵国长平,赵四十万俘众被坑杀。史称长平之战。雪芷,父亲给我起名字的时候,母亲问过他,为什么叫雪芷,那时父亲什么也没有说,在我出生三天后,他就背起包袱离开了我的母亲,离开了我,离开了赵国的首都——邯郸,离开了这个和母亲相爱了十五年的地方。我对父亲没有什么清晰的认识,只是后来长大后,知道父亲是个很强壮的男人。因为父亲那次离开之后,就再也没有回来,直到我长大。
母亲是赵国人,出生在邯郸,是个很普通的女人,却天生长出一副足以艳惊天下的面容。我曾经一度认为母亲的容貌而骄傲过,可母亲却对我说,那又有什么用,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挽留住你父亲的腿,芷儿你要记住,当你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,你一定要留住他,要他永远不要离开你。父亲究竟是什么人,母亲一直都没有告诉我,我只是知道,父亲离开的时候是沿着淡黄色的土地一直向西走的,父亲的脚印仿佛进入了昏昏欲睡的沙漠之中,一直向西,不停地延深了下去,没有尽头。
西边有什么样的城市,什么样的国家,是不是有和赵国一样强大,也和邯郸一样繁荣。
万事人去楼皆空,那时只是我一味天真的想法。
父亲和母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,母亲正在院子中修剪树枝上的残叶,那时父亲便一下子推门而入,说,能不能给我一口水喝。母亲说,可以。于是便端了一碗水给了父亲,就是这碗水让父亲在母亲的身边一待就是十五年,十五年的恩恩爱爱似一碗水一样沉重,没有一丁点的杂质。
我问母亲父亲是什么样子的时候,母亲苍老的脸上又显示出了少女应有的青春光泽,母亲说,父亲当时清瘦高大,面容苍白,似是赶了几天的路,即使这样却仍旧掩饰不住父亲原有的傲气,父亲的眼睛里会透出一种刚毅,忧伤却又永不屈服的神色。母亲一直都认为当年之所以会爱上父亲,完全是因为父亲那种让女人一见就会爱上的眼神。另外父亲手里还拿着一把剑。一把很短的剑,剑柄是个鱼头的形状,父亲管它叫鱼肠剑,听父亲说这是他家传的宝剑,剑短,活像把匕首,可是剑锋利,能够轻松地穿透一个人的心脏,不留痕迹,父亲拿着这把剑风尘仆仆地站在母亲的面前,然后又带着这把剑留在了母亲身边十五年,相爱十五年。
十五年来,父亲一直都珍藏着那把叫鱼肠的剑,却从来没有打开过,一次也没有。到后来父亲离开的时候也没有把它带走,于是这把剑成了父亲留给我和母亲的唯一信物。剑柄像鱼头,剑身短小。
剑是十五年私守恩爱的见证人,仿佛是一个微微发了酵的酒坛,低迷,觊觎着十五年间爱的点点滴滴。
可是我见到这把剑的第一眼时竟是母亲的弥留之迹,母亲拿出来递给我说,芷儿,带上这柄剑,一直沿着黄色的土地向西,去找你的父亲,他叫雪末。
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父亲的名字叫什么,母亲叫他雪末,和他本人一样忧郁的名字。
在我九岁那年,母亲曾经带我去过一个地方,那里有着大片的白桦树,一棵棵俨然像刚刚被训练过的士兵,树身高大挺拔,枝叶繁茂,郁郁冲天。如同一个失去了人烟的桃园圣地,我和母亲一共到过那个地方两次,那个在邯郸往西不到四十里地的地方,长满了大片的白桦树,宁谧,寂静。让我顿生孤感。
再次来的时候是立春以后,那时就有大群的白色鸽子从我们的头顶上浪漫地飞过,母亲的眼神中充满了幸福的神往,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,成了一个孤风中滟潋的冰雕,滞尽了时光的沧桑。母亲对我说这片白桦林是她和父亲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栽成的。她指了指其中最粗的一棵对我说,这就是我和你父亲栽的第一棵。它有个名字叫尘在。这里每一棵树都深藏着一个神秘的字,那就是爱,一个无言的爱字。用韧利的根须牢牢加固着。
第二次来的时候,我们的脚下掠过的是软软的感觉,大量的淡黄色叶子如同清晨中的雨露一样茫然地降落下来,落在了我细腻的指间,我突然有了一种惊慌的恐惧,我怕以后会失去这里的一切。仍然会有大群的白色鸽子从树枝的眉头飞了过去,发出寂寞的咕咕之声,这次母亲竟然哭了起来。泪如倾水,浸透了我的每一寸肌肤,因为那个时刻,也是父亲离开的季节,一个让人缠绵不休的季节。
后来,母亲告诉我,还有一个地方长着大片的白桦树,那个地方叫长平。
长平,邯郸往西,太行山西侧,靠近汾河。
那里有一种酒,汾酒,听说是用汾河的水酿造的,酒烈浓香,有种让人喝了就有相爱的冲动。
父亲是最喜欢喝汾酒的,这是母亲告诉我的。
正月十五,邯郸灯火阑珊,喜气弥漫了整个邯郸城的上空。就是在那个时候,破枢推开了我家的大门的,就像当年父亲推开母亲的门一样闪烁的灯光照亮了破枢的脸,粗大的眉毛,大而有神的眼瞳,一脸的沧桑,灰尘满面。是赶了几个长夜的路的迹象,风尘仆仆。他来了之后便塞个我母亲一封信,信已经让风沙给吹地脆弱不堪,粘满了黄色的泥土。是一次没有预谋的暗杀,让我难以接受。
母亲看完信之后便将信连同信封一起烧掉了,她什么也没有对我说,我也曾经问过破枢,信中写的是什么,破枢说,我也不知道,我只是受了一个人的委托来到邯郸送这封信的,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。我问是什么样的人,他说,是个陌生的男人。母亲让破枢住到了我家,于是我便从破枢口中得知了外面许多鲜为人知的事情,我知道除了赵国之外还有同赵国一样强大的很多国家在周围。我知道了赵国以西有一个叫秦的国家很强大,同赵国已经展开了很多次的战争,大量的士兵的头颅让金属的利刃给砍了下来,落到黄色的泥土上,化为烟迹,不知所踪。
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地进行了了下去,可一件事情却扰乱了我荒废长久的童年,正月末,母亲病危。那年我十五岁,破枢十九岁。
以至于我后来不相信地问破枢,那天正月十五是不是你送来的信啊,破枢点点头说,是的,是我。
我十五那年,母亲死去之前,拿出了那把鱼肠剑交给我,要我去找我的父亲雪末,并且要我跟着破枢一起去长平。我问母亲为什么要去长平时,母亲告诉我说,这本是你应该去的。
好象是前生早就种下的诅咒,这是我本该去的。
母亲死后,我于是带好鱼肠剑,跟着破枢,横穿太行山,一直向西。
离开邯郸时,最后的一只白色的鸽子来向我告别,我对它说我还会再回来的啊。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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