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苏亭墨竹
年少时,读过清人郑板桥的一幅墨竹,数块乱石之间,怒生了一丛修竹,叶密而枝摇,似乎蕴储了如许的光影风雨。当时觉得,最好的君子图应就是这般吧。多年以后,当我开始触碰瑞昌地域文化时,竟悄然发现,“苏亭墨竹”
年少时,读过清人郑板桥的一幅墨竹,数块乱石之间,怒生了一丛修竹,叶密而枝摇,似乎蕴储了如许的光影风雨。当时觉得,最好的君子图应就是这般吧。多年以后,当我开始触碰瑞昌地域文化时,竟悄然发现,“苏亭墨竹”,才是驻留在此地人们心底的最美风景。因为那是历史的特别眷顾和礼遇,留给瑞昌人的文化集体记忆。和苏轼有关。这位备受王国维等人推崇的文学人物,是两宋之间成就最高、个性最为鲜明的诗人。林语堂在《苏东坡传》中对其如此评述:一提到苏东坡,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,这或许最能概括他的一切了。正是这样的大诗人,千年以前却与瑞昌有了一次真实而美丽的交集,这不由得让人产生讶异而自豪的心理了。
因此,还原这一文化事件,是一次极有意义和意思的过程。
一
说句实在话,我曾长期怀疑“苏亭墨竹”的真实存在。直到那次前往亭子山实地探勘,方才纠转了之前的错误看法。
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,我们的汽车在田畈丘壑间穿行,大约半个小时后,便抵达了亭子山。眼前看到的一切,让我顿生失望之情:山体并不如想象的那般高峻,蒙茸其上的,是丛生的杂树和深密的茅草,并没有看到文本中提到的墨竹身影。转过山麓,前方左侧有一座简陋的道观,木门紧密,成群的蜜蜂在门前檐底嗡嗡地飞舞;观前一块畅然盛放的油菜花地旁边,生长了一丛茂密的竹林,然而那也并非墨竹。
这是“苏亭墨竹”么?这还是当初的亭子山么?我们心头积压着重重的疑云。幸而过了不久,道观里的修行者赶了回来,替我们解了答案。那是一位年过花甲的当地老人,他不顾患有腿疾,带着我们下了一道长满茅草和荆棘的深长沟壑,经过一番摸索,最终找到了一块字迹有些漫漶的石刻。文字是阴刻的,我用手轻轻抚摩着那些笔划凹痕,最后发现那是一处明代遗存,佐证着当年苏轼经由此地的史实。
那么,山间的亭子和墨竹呢?老人介绍说,文革期间,因为修筑通山公路,矗立在山麓的八角亭,以及裸裎在路旁的摩崖石刻多被毁损。仅有这一块因极其隐蔽而得以幸免,然而雨水山洪的长年冲洗,不知其能保存多久?那些亭亭玉立的墨竹,怕也是瘗埋于深密的草莽和历史的风雨中了。
忧虑之中,我的手掌在这块孤本石刻上摩挲良久。我想用自己双手的热力和情感,擦拭它日渐沧桑的脸庞,温存着它早已冷却的体温。
因为这块残留的石刻,我开始在各种书籍中寻找它的同伴。除了苏轼经过亭子山留下真迹,许多后世文士也曾纷纷在此勒石留念,这里面包括元代学士范奇,明代进士史珍、章武等人。其中临川才子章武写道:“亭子山头竹满坡,斑斑叶上墨痕多。分明內翰文章笔,化作淋漓永不磨。”
如今,“淋漓永不磨”的,只剩心头的那抹墨竹,以及隐在竹林深处的那道生动身影了。
二
需要在时间长河中回溯千年,才能看清当初的一切。
因为身系“乌台诗案”,宋神宗元丰三年(公元1080年),苏轼贬谪前往湖北黄州,在这里栖居了四年零四个月。在散文《苏东坡突围》中,当代学者余秋雨对其如此评述:“经历了一次整体意义上的脱胎换骨,也使得他的艺术才情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,他,真正地成熟了。”在此期间,苏轼写下了《念奴娇?赤壁怀古》、前后《赤壁赋》、《记承天寺夜游》等千古名篇。一种普遍的学术观点认为,诗人的不幸,成就了中国文学史的万幸。
四年多的时间里,诗人经历了由孤独凄凉到豪放旷达的心境变化。大约元丰五年以后,他开始借助自然、宗教和饮食等来疏瀹心胸、锻造精神,并在诗中透露心迹,“何时忘却营营”、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。诗人的身心,已由笼中之鸟、雨中之叶,转化为林间之籁、天外之风了。
元丰七年(公元1084年)开春,朝廷诏命苏轼改赴离京师汴梁不远的汝州任职。诗人内心应非常兴奋——并不是因为可以就此突围黄州,而是源于朝廷饶恕了自己抨击新法的“过错”。为了给数年的黄州生活作一个稍稍圆满的了结,这年四月,苏轼从黄州出发,前往筠州(今江西高安)看望因己而同样遭贬的弟弟苏辙,回转后与爱妾朝云、长子苏迈等人在九江团聚,并游历了庐山。
路经亭子山,应是在探望苏辙的往返路上。也就是说,苏轼曾两度翻过了亭子山,并经过了当时的瑞昌城。去的时候,他先到达兴国(今湖北阳新),并在一处驿站南边很远的农家借宿一晚,而后匆匆地翻过了亭子山。在阳新的那个夜晚,他留下了诗作《自兴国往筠州宿石田驿南二十五里野人舍》,从诗句中的“快马轻衫”等语可以看出,他赶着看望弟弟的心情有多么的急切。
同样为宋人的诗僧释道璨,在诗作《寄题瑞昌簿万景苏亭墨竹》前面写道:东坡自黄移汝,别颍滨(苏辙号颍滨遗老)于高安,过瑞昌亭子山题字石岩,点墨竹上,至今环山之竹,叶叶有点。如此看来,“苏亭墨竹”,并非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,而是真实的文化留存。
三
十余年前,因痴迷于文学,我曾阅读了历代众多诗人的作品集,这其中自然包括苏轼。《初入庐山》、《题西林壁》……这些诗作表明了他与九江及庐山的难舍缘分。然而,有一首诗却让我多少生发了一些醋意,那就是他去高安途中写的《过都昌》:鄱阳湖上都昌县,灯火楼台一万家。水隔南山人不渡,东风吹老碧桃花。
如今,不平衡的心理完全可以消除。那年仲春,苏轼从庐山回转黄州,走的是陆上驿道,一路上或快马春衫、乘兴而游,或芒鞋竹杖、驻足赋诗,好不自在。在瑞昌瀼溪之畔,他寻访了隐藏于此的元结旧迹。对于前朝诗人元结,苏轼是十分钦佩的,他在诗作中写道:“尔来风流人,惟有漫郎叟。”在得到地方官的热情款待后,苏轼的车舆便驶离这个当时并不繁华的城邑,往北面的亭子山方向迤迤而去。
春日的亭子山,清泉横道、修竹倚山,那石崖间幽生的野兰,怒放的杂花,让下马策杖的苏轼心情大为舒畅。他立即吩咐从人觅砚研墨,乘着并未消散的酒兴在石崖上题字,留下“元丰甲子闰四月二十三日眉山苏轼过此”字句。大概是写得过于写意了,他的毛笔一挥,墨汁竟然溅洒在旁边的修竹之上,再也清洗不掉,于是就有了“苏亭墨竹”的说法。
“苏亭墨竹”,成为诗人馈赠给瑞昌的最动人的墨点。从明代开始,苏亭墨竹、苍城古墩、丫髻盘云
版权声明:本文由wg999今日新开传奇原创或收集发布,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。
相关文章